赴菲律宾务工中国人增至三倍,超七成从事博彩业
2022-03-04 07:31:58 天下足球

身处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的姜宇浩惯于将自己的经历渲染得跌宕。三年前,他辞掉了北京月薪四千的工作,在无所事事地耗尽了身上所有积蓄后,陷入了窘迫的经济境地。正是在那时,他从网络贴吧得知了“出国务工”。这四个字迅速在年轻人的心里幻化成一幅玫瑰色图景,异域、高薪、以及对现状的急于摆脱,最终将他推向了菲律宾街头。

经过多番波折,从一年前起,姜宇浩在当地一家华人网络博彩公司做工。这份工作的门槛并不高,“基本上只要会用电脑,会打字就能被录用”。但在谈及具体的工作内容时,这个年轻人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警惕,仅仅是说“类似于销售和推广业务”,便缄口不语。

在菲律宾,来自中国的务工人员正迅速增长。据《日本经济新闻》近日称,2018年取得菲律宾工作签证和特别工作许可的中国人约达24万人,增至上年的3倍。在菲律宾入境管理部门的统计簿中,超过七成的中国务工者从事面向中国人的赌博相关工作。

在反腐行动让豪赌客远离澳门后,菲律宾的娱乐城正趁势兴起,尽管这里的赌博城远未达到拉斯维加斯的名气,但建在马尼拉湾(Manila Bay)填海土地上的8平方公里的赌博区,拥有打造亚洲顶级博彩及娱乐中心的雄心壮志。

菲律宾政府能为博彩公司发放合法牌照,在网络充斥的诱人招聘信息中,一波又一波向往着高薪工作的中国务工者赶来此地。自由、猎奇、淘金时代的叙述笼罩,这里成为冒险家的乐园。

姜宇浩认识一名来此十数年的老乡,后者将菲律宾形容为一个发展极其缓慢的国家,“十年前是这个样子,十年过去了,本地人还是一点没变。”而唯一的变化,就是越来越多的中国人,越来越多的办公楼,支撑着这个国家博彩业的半壁江山。

在马尼拉的各个写字楼里,活跃着数量颇多的中国务工者,而其中大部分就职于网络赌博公司。去年7月,一名记者卧底进入当地博彩圈内著名的珍珠大厦,在这栋楼内,密布着大小50多家网络博彩公司,员工和主管都是中国人。他们开设赌博网站,专门寻找国内的人参赌。

“一来中国人英语不行,能力并不比菲律宾人或东南亚人高,也没法与其他同事合作交流;二来中国人相对与菲律宾本地人来说人力成本太贵,用中国人不合算,所以,能用得起中国人的公司几乎都是博彩公司,目标客户就是中国人、还有少量的日韩、东南亚人。”姜宇浩解释道。

这些博彩公司在菲合法经营的前提,是拥有当地的营业许可证等证件。但据报道,这些证件在菲的办理费用高达几千万人民币,当局发放的博彩牌照亦十分有限,因而持有正规牌照的公司并不在多数。在这个庞大的市场中,既有华人博彩巨头的高调入局,也有胆大之辈混入其中敛财,遍地开花,鱼龙混杂。

而一旦进入黑公司,就有被遣返回国的风险。20岁的赵洋,在国内信用卡欠下2万多元后,看到朋友圈“工资7000元起,包机票和住宿”的消息,没多犹豫,办好签证远渡菲律宾,郑洋心里明白这是“违法的”。随着业绩越做越好,钱越挣越多,他对“被抓”的恐惧愈深,他承认为此不堪其扰,开始谋划回国。

此外,凭借旅游签证入境、在没有合法资格的情况下工作的中国人也在增加。菲律宾入境管理部门2018年因违法工作而查处的外国人达到上年的4倍,为533人,其中中国人占393人。今年2月,菲律宾移民局在马卡蒂市突击了一家网上博彩公司,拘捕超过200名涉嫌非法务工的中国人。有观点指出,如果包括非法就业在内,有大约40万中国人在菲律宾工作。

而如果将视线转向务工热潮的另一面,对于中国人涌入务工,菲律宾当地人颇有微词。菲律宾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巴通巴卡称,近年来成千上万名中国人到菲律宾从事线上博奕工作,菲律宾失业率居高不下,因此菲律宾人对中国人大举进入菲律宾的就业市场非常反感。

去年12月,菲律宾的劳工工会在民族英雄文尼法寿155周年冥诞之际,组织马尼拉多个劳工团体举行示威。要求政府解决各种劳工面临的问题,抗议来自中国的非法劳工和劳工合同制。

杂糅着中菲在领土问题上的长期龃龉,这一劳工矛盾很快引申为政治问题。菲律宾中期选举将于5月13日举行,为争取在香港的菲律宾籍劳工支持,反对党参议员候选人日前到香港造势。菲律宾副总统林丽妮(Leni Robredo)到场为候选人站台拉票,公开表示了对大量中国劳工涌入菲律宾的担忧。

但在姜宇浩看来,劳工矛盾紧张与否并不影响当地居民的思想波动。“大多数时候,他们还是相当平和的。因为身边打工的中国人多,当地人见怪不怪,来了这么久,我从来没见过菲律宾人表现出对中国务工者的不友好态度。”

但当不时从具体的生活中抽离,姜宇浩仍然不可避免的陷落焦虑。去年年末,他从朋友处听闻菲政府正在考虑筛查赴菲的中国公民,紧张了好一阵,直到电视上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呼吁采取谨慎态度,才松了口气。

他开始仔细打量自己在菲律宾务工的这些时日,“虽然可以赚到稍微多一点的钱,但一来有风险,二来这一行当回国后做不成,等于又要从头再来。”这个年轻人心里活泛,开始盘算起回国的日子。

迷惘、自由、隔绝和野蛮生长,这是姜宇浩给自己的标签,而在更普遍的意味上,也是流淌在这一务工群体中共识性的身份气质。“我们有点儿像‘流浪地球’,”他在社交网络打来了这一行字,“每个人揣着不同的想法来到这个地方,都没了根儿,而不论过着怎么样的生活,大家的目的都很简单:趁着年轻多捞钱。”

(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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